除了社会制度成为贫富差距不断拉大的基本归因外,经济结构的失衡与断层对印度贫富鸿沟的日益加深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基于工业基础设施落后和资本投入额不足,印度选择了一条绕过制造业和依靠服务业来推动经济增长的发展路径。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张锐

20年前,在世界最富有的500人中印度有18位,且只有5位身家超过10亿美元,而“彭博亿万富豪指数”的即时更新结果显示,截至2022年三季度末,世界最富有500人中印度增加了4位,但有22位的财富总量超过了50亿美元。伴随着印度富人资产的迅速膨胀,本已十分严重的印度贫富鸿沟越拉越大,法国巴黎的全球不平等实验室发布的《2022年世界不平等报告》就此指出,印度是全球收入和财富最不平等国家之一。

印度最大商业中心孟买常常被外界视为管窥该国贫富悬殊的典型物理具象。市中心耸立着印度富豪穆克什·安巴尼为自己建造的高达27层、建筑总面积11万平方米的摩天大楼,这座名为“安蒂拉”的私人住宅耗资10亿美元,包括3个独立的直升机停机坪、6层楼的特大地下停车场、2层楼的贵宾室、2层楼的健身俱乐部、1整层的电影院与1整层的祈祷室,还有室内室外恒温游泳池、专业的医疗中心等设施,为了维持整栋豪宅运转,安巴尼雇佣了600多名仆人和安保人员;而在“安蒂拉”的旁边,则横卧着印度最大也是亚洲最大的贫民窟达拉维,方圆5公里的范围内栖息着100多万贫民,潮湿脏乱的环境中,15个家庭共用一个水管,近1500人用一个厕所,每个家庭平均一天的消费额在1美元左右……

单个人物或者局部景象无疑难以说明问题的全部,权威数据可以完整与客观地反映印度贫富差距的事实。按照国际发展和救援组织联盟乐施会的调查报告结论,印度平均每天产生70名新的百万富翁,一年可产生18位新的亿万富豪,就此,《财富》杂志指出,印度是生产富豪最快的国家,同时也是亚洲亿万富翁最多的国家。按照《财富》印度富人排行榜,2022年印度有142名亿万富翁,拥有8320亿美元的财富。另外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印度富豪还是亚洲首富席位的常客,除了企业家安巴尼与高塔姆·阿达尼在亚洲首富的位置上多年轮流坐庄外,今年72岁的印度女企业家萨维特里·金达尔登顶亚洲女首富之位,再次刷新了印度富豪在众人心目中的存在感。

扫描全球,新冠肺炎疫情袭扰与经济增速失速背景下,绝大多数国家的富豪资产都出现了不同程度地缩水,但只有印度富人的财产不减反增。疫情发生当年,阿达尼的净资产大约在500亿美元左右,如今却膨胀至1346亿美元;无独有偶,安巴尼2019年的身家为524亿美元,如今个人财富暴涨至940亿美元。根据美国《商业内幕》杂志的初步调查统计,疫情发生以来的三年多时间,印度超10亿美元富豪的资产人均增长了3亿美元,但与此同时,印度有84%的家庭在疫情以来收入出现锐减,1.5亿印度人负债额上涨50%以上,绝对贫困人口翻番,超3300万中产阶级返贫。

的确,印度经济增长在全球主要经济体阵营中显得特别亮丽,近20年动辄7%以上的GDP增速让世界刮目相看,而且去年GDP首次突破3万亿美元的大关,并晋升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但值得注意的是,一路加速的经济却并没有让印度国内的社会财富结构出现任何松动。根据《2022年世界不平等报告》显示,英国殖民统治时期,印度收入最高的前10%的人收入占比约为50%,最富有的10%的人拥有总财富的65%,最富有的1%的人拥有总财富的33%,而按照瑞士信贷集团发布的全球最新财富报告显示,至2021年底,印度收入最高的前10%的人占到国民总收入的57%,最富有的10%的人拥有全国财富的76.3%,最富有的1%的人掌握印度40.5%的财富。财富仍旧按照既定轨道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头等阶层集中。

与富人拥有财富越来越多完全不同,穷人的财富却是愈来愈少,印度贫富差距在两种相反力量的作用下不断拉大。根据联合国最新公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2》报告,印度人口已达14.12亿,其中处在贫穷线以下的人口为7.8亿,占有整个社会财富量的比例低至4.8%,同时还有2.28亿的绝对贫困人口,占比为世界最大。横向比较看,印度收入最低的50%的人与收入最高的10%的人收入相差20多倍,且前者在国民总收入的人数占比不到13%;另外,印度的中产阶级也相对贫穷,平均财富为73万卢比(约0.89万美元),占社会总财富的比例不到30%。

收入与财富的不平等源于社会地位的不平等。印度的种姓制度将民众分为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四个等级,而首陀罗之下还有一个被称为“贱民”的达利特,其中婆罗门主管宗教,在印度地位极高,但只占印度总人口的3%左右,刹帝利则负责统治国家,占总人口的5%左右,这两个阶层垄断了全国80%以上的优势工作岗位,与所谓的穷困根本沾不上一点关系,而吠舍可以从事商业活动,算不上富足但却生活衣食无忧,只有首陀罗和达利特地位低下,其中归属于达利特的总人数有2.8亿之多,在全印所占据的工作岗位之比只有1%,且只能从事清理下水道、运输垃圾等最低级的工作,薪水微薄到难以养家糊口,同时每年有超过400个左右的达利特在清理下水道时死亡。

种姓制度在印度已经持续了3000多年,且至今事实上成为了阻挠社会阶层流动与跨越的强大桎梏。由于印度教极力倡导与兜售轮回转世说,使得富人们相信自己下世依旧还会是人上之人,而穷人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修练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样,忍受贫穷被印度的贫困阶层看成是一种修行,也正是如此,独立后的印度从未出现过贫民造反与暴动。

除了社会制度成为贫富差距不断拉大的基本归因外,经济结构的失衡与断层对印度贫富鸿沟的日益加深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基于工业基础设施落后和资本投入额不足,印度选择了一条绕过制造业和依靠服务业来推动经济增长的发展路径,目前第三产业占印度GDP之比超过六成,但这种看上去产业层级程度十分高大上的经济结构却并没有形成足够强大的就业力,诸如通信信息服务、金融服务等行业的高门槛将更多的人挡在门外不说,印度服务企业的在职员工不仅没有社保,流动性还极强,劳动关系非常不稳定且十分脆弱,失去工作后很容易一夜致贫。与此同时,作为劳动密集型的印度制造业仅占GDP的23%,吸纳就业能力更是非常有限。

必须强调的是,印度还是一个“二元经济结构”十分典型的国家。目前印度有80%的人口以农业为生,但印度农业有着强烈的自身特征。一方面,印度农业还是一种粗放型耕作模式,大规模作业、农机机械化耕种程度较低,因此农业的集约化与现代化水平不高,由此决定农业劳动者的报酬非常之低;另一方面,印度的农村土地归私人所有,农民只有租用地主的土地从事农业生产,因此,虽然印度耕地面积为世界第一(接近2亿公顷),粮食产量已经突破3亿吨,但基于对自身最大化利益的追求,土地所有者都将绝大部分粮食用来出口,印度在成为粮食出口大国且出口量创出历史新高的同时,也沦为全球“饥饿指数”排名中最靠前的国家之一。根据联合国的调查数据显示,印度目前的饥饿人口约1.9亿,占其国内全部人口的14%,其中有近20%的5岁以下儿童处于极其明显的饥饿状态。这种情况无疑说明,印度农民除了受到土地所有者的盘剥外,其实还是食不果腹的群体。有印度学者调查发现,与大城市高管的工资相比,农民需要花800年才能抵达前者的同样水平,而即使是按照印度政府的贫困标准,农村人每天的花费也要比城市人少15卢比,农村实际上成为了如同城市贫民窟那样的印度贫困人口集聚区。

(作者系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

推荐内容